“你叫什么？”这句话，潘氏是将自己二十几年的贵族教养都用上了。不过简单的四个字，却仿佛有无形的压力逼人而来，让人在她面前自惭形秽。
何况她原就生得美，并没有辜负她在外的名声。
二娘有些踌躇。她的身份，原应该是个秘密，倒不好向潘氏解释。
但潘氏显然误解了她的沉默，以为她是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，冷笑道，“本夫人问你话呢！莫非哑巴了不成？”
二娘从那种震惊中回过神来，垂下头道，“不敢劳夫人动问，小妇人贱名，恐有辱清听。”
“哼，还很有自知之明么！”潘氏轻蔑的看了她一眼，“想必你已知道我是谁了。人说聘者为妻，奔者为妾，似你这般，乃无媒苟合。本夫人瞧着，你也不是那不知自重的，为何自甘下贱？”
二娘失笑，倒是不曾想到，这潘氏一上来，竟是要与自己说这些大道理了。
其实，倘若她去跟赵元侃说，恐怕效果还要好些。自己却是做不得主的。
“你笑什么？”潘氏皱了皱眉，横看竖看，这女子都是极好的，却也令她极度厌恶。
这般伶牙俐齿，有才有貌的女子，难怪能将王爷勾得连家都不记得回了，日日在此厮混。
“并不是笑夫人，只是偶有所感罢了。”二娘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，“夫人里面请。三郎也在，妾想，夫人大约也想见一见他的，是否？不然夫人也不必跟到妾这里来了。”
“放肆，我们夫人可是你能随意说得的？莫说你还未进门，便是进门了，也要给我们夫人磕头行礼，还不跪下请罪？”潘氏尚未开口，她身边的宛心便柳眉一竖，开口教训起来。
二娘洒然一笑，“我倒是不知，什么时候主子说话，也轮到奴婢插嘴了。莫非这位姑娘跟在夫人身边，平素都是这般伺候的？夫人日后还是莫要带她出门的好，免得叫人笑话。”
“你……”宛心待要再骂，看潘氏的脸色，只得消停了。倒是潘氏，多看了二娘一眼。
宛心在她身边，向来如此，她从前倒是不曾想到这一点，只是那些交好的姑娘们，似乎都不大喜欢宛心，倒是实情。只是这话是二娘说出来的，她却也不敢深信。
二娘却是实实在在替她考虑的。人说妻贤夫祸少，这话十分在理。躺赵元侃家中有这么一位夫人，不管不顾的闹将起来，那任凭他怎么费心，许多事都要遭殃。相反若是夫人贤惠，却会被人赞叹会理家。
她郑重的对潘氏道，“夫人，妾自知出身卑微，实不敢奢望进入皇家，便是做妾，怕也是不能的。不过是三郎垂怜，将我安置在这里，偶然来一次。我也知道自己身份见不得人，平日里小心谨慎，再不敢叫人瞧出端倪。夫人贤明，自然知道这事传出去与三郎的名声有碍。妾愿任由夫人责罚，只求夫人能多替三郎想想。”
“倒是生了一张巧嘴！”潘氏眉头一拧，冷笑，“我若是对你不依不饶，可就是那不贤明的了？”
“妾并无这个意思。”二娘垂着头，淡淡道，“夫人是三郎的妻，与他共患难的。妾怎敢不尊敬？”
其实她心里很矛盾。理智上，她很清楚，自己应该和潘氏打好关系，纵使不能让潘氏对自己有好脸色，起码不能让她老是想着怎么除掉自己才可。
从现在的情形来看，自己示弱的话，潘氏有极大可能便闹不下去了。
可是情感上，面对赵元侃的妻子，尤其是她还怀着赵元侃的孩子，她不论如何，也热情不起来。所以便成了这个不咸不淡的样子，颇为尴尬。
幸好这时候，赵元侃忍耐不住，便走出来了。走到一半的时候，他脚步一顿，然后便朝着潘氏那边去了。若非二娘一直注意着他，也看不出那片刻的停顿。
她心里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。不论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过往，有什么用的约定，但这一刻，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的，是另一个女人。他们才是一家人，而自己……
二娘摇了摇头，将这种想法抛开。现在最要紧的，是先打发了潘氏，并保证她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。
赵元侃走到潘氏身边，问道，“你怎么来了？身子不便，该在府里好生养着才是。”
虽然他的语气算不上温柔，但毕竟是选了自己这一边，潘氏颇为得意，王爷还不曾在外人面前给过自己这般脸面呢！因此她将肚子挺了挺道，“没什么，孩子乖得很。妾身……妾身只是不知道王爷到这里来做什么，这才跟来的。王爷别生气。”
虽然明知道她应该什么都知道了，但既然她自己不说，赵元侃也不会揭穿，指着二娘介绍道，“这位是刘姑娘，我不过是和刘姑娘说几句诗词罢了。也值得你如此？”一边扶着潘氏往屋里走，“你如今累不得，还是先进去坐一会儿。”
潘氏原本不信，及至进了屋，见满屋子的书，这才信了他们的确是在谈论诗书。
虽然明知这是自欺欺人，但所见的情形，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，潘氏才放下心来。
至少，赵元侃并不曾对自己坦诚这个刘姑娘的身份，想来应是不打算将人接回去的。
因此潘氏坐了一会儿，三个人都拘谨的很，她便起身告辞。二娘用眼神示意，赵元侃只得跟着她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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